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曾經有人說,成年人最怕的,是翻看凌晨三四點鐘的朋友圈。
因為那裡,記錄了太多太多的崩潰。
也許是連續多天加班後,又一次被領導推翻了所有方案。
也許是剛被公司通知裁員,又得知孩子中考失利,要交十幾萬擇校費。
也許是剛剛生下二胎,正手忙腳亂,一向能幹的婆婆卻中風癱瘓,日日要人照顧。
每一條都是欲哭無淚,每一句讀來都令人窒息。
直到看到一句話:“生活再難,難道我們還能比福貴更難?”
福貴,是余華的小說《活著》的主人公。
在他身上,幾乎凝聚了所有人生的苦痛:破產、被拉壯丁、喪妻、喪子、喪孫……
暮年的福貴,幾乎一無所有。可這樣的他,依舊能在地頭唱出嘹亮的歌聲。
苦,是生活的常態
那一天,蜜罐子里長大的徐福貴第一次挑起扁擔,第一次來回步行數十里,用變賣全部祖產得來的銅錢,還清了欠下的賭債。
沉重的扁擔將他的肩膀壓得血肉模糊。這是福貴第一次嚐到生活的苦。
那時他還不知道,在以後的四十年裡,每一天都比今天更苦。
老父被他的荒唐行徑活活氣死。 https://f6d8de973d1f1015faa7fb65a848fe23.safeframe.googlesyndication.com/safeframe/1-0-38/html/container.html
懷孕的妻子家珍被失望的岳父強行接走。
只剩下年邁的母親、幼小的女兒,和福貴一起縮在破舊的茅草屋里相依為命。
為了養活自己和家人,福貴只得厚起顏面,走進曾經屬於自己的大宅院,央求買走自家全部祖產的地主龍二租給他五畝地。
他笨拙地跟著其他佃戶學習耕地、播種,每天都累得筋疲力竭。
直到家珍產子後從娘家歸來,和丈夫一起勞作,福貴才稍稍緩了一口氣。
可這段艱苦的日子,已經嚴重損害了福貴母親的健康。 https://f6d8de973d1f1015faa7fb65a848fe23.safeframe.googlesyndication.com/safeframe/1-0-38/html/container.html
眼看養尊處優了大半輩子的母親,被病痛折磨得痛苦不堪,福貴趕緊進城找醫生。
卻不料,恰好趕上軍隊在抓壯丁。福貴被裹挾著一路遠走。這一走,就是兩年。
兩年裡,福貴無時無刻不牽掛著母親的病情和家人的安危,每一天,心裡都如油煎火燒。
可他卻不敢私逃。因為同行的老兵說,逃就意味著死得更快。而且即使逃離了這支隊伍,還會被下一支隊伍拉走。
好在,經歷過無數次戰火紛飛的生死一線,福貴還是活了下來,活著等到這支隊伍潰敗投降。
他急急忙忙趕回家中,卻發現母親早就病死,妻子憔悴不堪。曾經伶俐的女兒,變得又聾又啞。
苦難如潮水般呼嘯而至,一波未平一波又起。
像極了每個人的人生,總有問題層出不窮,總有難處讓人不堪重負。
有人月底考核已經迫在眉睫,難纏的客戶還在百般刁難。
有人起早貪黑四處兼職,依然湊不夠房貸、車貸和孩子高昂的補習費。
有人每天在“996”的工作裡精疲力竭,在中年危機的陰影下如履薄冰。
有人眼前還歲月靜好,可只要出現一丁點意外,就能讓生活分崩離析。
張愛玲說,在這個光怪陸離的人間,沒有誰可以將日子過得行雲流水。
身為成年人,誰不是一邊在深夜裡崩潰,一邊在太陽升起後,咬緊牙關繼續死扛。
暖,是生命的慰藉
福貴被拉壯丁的那兩年,最受煎熬的就是家珍。
她無數次進城打聽丈夫的下落,卻一次又一次失望而歸。
沒人知道福貴的下落,甚至沒人知道福貴現在是生是死。
可即使最難的日子,家珍也沒有想過離開徐家。
這個出身富裕家庭,又嫁入富貴人家的女學生,脫下了華美的旗袍,換上了粗布衣衫。
她用一雙沒沾過陽春水的柔弱纖手,每日操持繁重的農活,艱難地將兒女拉扯長大,為婆婆養老送終。
等到福貴回來的時候,這個家雖然破敗,卻還有親人在守候。
對於遊子而言,這就是最大的安慰。
回來以後,福貴安下心來與家人一起踏踏實實過日子。
可無論福貴和家珍如何拼命勞作,無論女兒鳳霞和兒子有慶如何貼心懂事,田裡的那點活計也填不飽全家人的肚子。
眼見著有慶已經到了上學的年紀,家裡還湊不出學費,福貴和家珍忍痛把鳳霞送給別人當女兒。
福貴每天牽腸掛肚,擔心又聾又啞的女兒在別人家受欺負。可當想家的鳳霞偷跑回來後,福貴又是感動,又要硬起心腸,把女兒送了回去。
懂事的鳳霞沒有哭鬧。她雖然無比捨不得父母,捨不得弟弟,還是乖乖牽著父親的手,走了十幾里路趕回城裡。
臨別的時候,她用冰涼的指尖,撫摸著父親的臉龐。這份濃濃的依戀,一下子打動了福貴。
他轉身背起女兒,一步步回到破敗卻溫暖的家中,堅定地對家珍說:“就是全家都餓死,也不把鳳霞送走。”
是啊,就算生活再難,只要有家人在一起,又有什麼坎兒是過不去的呢。
就算人生再苦,只要有家人陪伴,總能在最細微處感受到溫暖。
也許是深夜到家時,發現妻子在保溫桶裡留了一碗熱湯。
也許是精疲力竭時,孩子送上一個沾滿口水的親吻。
也許是在忙到昏天黑地時,微信裡靜靜躺著母親發來的問候。
也許是到了走投無路的時候,父親輕輕拍拍肩膀說:“放心,有我。”
即使這力量十分輕微,哪怕能提供的支持微不足道,可只要有這份溫暖,就足以慰藉整個生命。
只要有家人站在身後,我們的人生就還有退路。
活著很難,但熬過去就有希望
有段時間,福貴覺得生活開始有了盼頭。
鳳霞已經長大,每日掙的工分可以養活自己。
有慶一邊讀書,一邊放羊,練就一雙飛毛腿,在學校的運動會上拿了第一名。
家珍依然賢惠能幹,將所有家人照顧得妥妥帖帖。福貴自己也在地裡踏踏實實苦幹。
日子依舊窮困潦倒,可每一天都生機勃勃。
可在他最嚮往未來的時候,命運獰笑著砸滅了所有希望。
有慶已經上到小學五年級,眼瞅著就能回家掙工分,卻在一場獻血中,被抽乾血當場慘死。
鳳霞幸運地找了個知冷知熱的丈夫,好容易過了幾天和美的日子,就因為難產大出血而死。
喪子喪女的悲痛壓垮了本就患病多年的家珍。女兒死後三個月,她也撒手人寰。
臨死前,她囑託福貴:“你還得好好活下去,還有苦根和二喜。”
可命運的殘酷超乎想像。沒過幾年,女婿二喜和外孫苦根先後因意外身亡。
在本應該兒孫繞膝的年齡,福貴失去了所有的親人、所有的依靠、所有的指望。
這時的老漢,已經苦得連嘆息都發不出來了。
他在枕下放了十元錢。只想等自己死後,收屍的人能看在錢的份上,把自己和家人葬在一起。
卻沒想到,雖然腰常常疼,眼睛越來越花,他還是一天天活了下來。
攢夠一頭牛錢的時候,福貴去買了一頭和自己一樣老的牛。一人一牛,每天說說話,耕耕地,彼此相依為命。
也許從世俗的角度看,福貴的這一生活得既悲慘又失敗。
因為少年荒唐,他早早敗光了所有的家業,沒能像父親期望的那樣光宗耀祖。
因為中年戀家,他沒有像一同當兵的春生那樣,選擇隨解放軍南下,也錯失了走上仕途的機會。
因為命運不濟,他失去了所有的親人,只能孤獨地等待老去。
可畢竟福貴還活著。
比起謀奪了他田產的龍二、曾經春風得意過的春生活得都長久。
這就是人生最大的收穫。因為只有生命,才是世界上獨一無二的稀缺品。
看透了人生的福貴,把每一天都活得極其認真。
種地的時候,他想盡辦法鼓舞老牛的志氣。回家的路上,他的歌聲在田埂上如晚風般飄揚。
這個老人的命運,明明比世上的大多數人都悲苦,他卻活成了比大多數人都更明亮的樣子。
這就是生命的真相,你怎麼想,就會怎麼活。
選擇哭泣哀傷,注定將一路灰暗。
選擇昂揚向上,就算風雨如晦,也能徒手劈開滿目星光。
活著很難,生活更難。
可只要肯用力感受,這人間終究值得希望。
《活著》的序言中說:
人是為活著本身而活著的,而不是為活著之外的任何事物所活著。
功名利祿,是我們行走世俗的獎勵,卻不是桎梏生命的枷鎖。
艱難困苦,是每個人成長必經的修行,而不是埋沒希望的惡浪。
一生坎坷卻光芒四射的惠英紅說:
“活著有活著的規矩,這規矩就是好好活著,活好每一天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