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知道跟她有差距,但還是按捺不住一顆洶湧澎湃的心。
那年我19歲,讀大二,愛情在心裡瘋長,一次次剷除,卻又一次次蔓延,我第一次品嚐到了愛情既甜蜜又苦澀的滋味。
不知鼓了多少次勇氣,我終於決定請她看一場電影。怕她拒絕,怕她以後再不理我,我特意買了3張電影票,而不是兩張。
電影的名字叫《僅有愛情是不夠的》,一部外國電影,我知道她愛看外國電影。
不僅如此,《僅有愛情是不夠的》這部電影的片名太好了,我想暗示她,我喜歡她,僅僅愛她夠不夠呢?
我希望她能夠明白我這顆不安的心。
我懷著一顆惴惴不安的心,幾乎把電影票捏出水來。
我把她喊出寢室,嘴裡含著核桃似的對她說:“我請你……請你看電影。”
“請我?”她忽閃著一雙大眼睛問道。
我的心險些從喉嚨裡蹦出來,支吾著說:“不是,是請你和芙蓉一起看電影。”
我知道芙蓉跟她最要好,買電影票之前就想好了,這樣不至於太直白。
她笑了,笑得一臉燦爛。“好呀好呀。”她沒有絲毫的羞怯,興奮地把電影票接過去,“我一定讓芙蓉一塊兒去,謝謝老鄉。”
她和我都來自豫北,所以她習慣喊我“老鄉”。豫北老鄉嘛,多親切的稱呼。
老鄉是老鄉,不過我還是覺得我們之間有鴻溝,因為她來自城市,而我來自一個偏僻的鄉村——老井村。
我說,那就七點半在樓下操場集合吧。
回宿舍的樓梯我幾乎是跳著跑上去的,在床上躺了很久也沒控制住一顆激動的心。
她的那句“老鄉”喊得太甜蜜了,沒想到我的第一次約會竟如此順利。
她太有心了,在電影院落座時,她故意讓我坐在中間,用我隔開她和芙蓉。也許是怕我們的眼神被芙蓉發現。
不過我還是沒敢輕舉妄動,坐得如神像一般,電影看得囫圇吞棗。
第一次坐在兩個女孩中間,我的心一直狂跳到電影結束。
出了電影院,她買了3包瓜子,塞給我一包,又塞給芙蓉一包,說:“我們步行回學校吧。”
芙蓉說:“天很晚了呀。”她說:“怕什麼?有他陪著呢。”我說:“是呀,還有一位男子漢嘛。”我第一次覺得自己很男人。
她一路說了很多話,我和芙蓉話卻很少,彷彿都成了聽眾。她每說完一段話便會扭頭問我:“你說對嗎?”一會兒又扭頭問芙蓉:“你說呢?”
“嗯”“嗯”。我和芙蓉一邊一個地應聲。
好的開端是成功的一半,有了這場電影我突然雄心勃勃了。
我想,一定要在合適的時機正式表達對她的愛慕。
信,我寫了一封又一封,不過都沒送出去,全撕了,因為都不滿意,都不能表達我的全部心意。我想寫到最滿意時為止。
可是不久我便聽到一個讓我吃驚的消息,她戀愛了。我好恨自己,恨自己太懦弱、太猶豫,讓別人佔了先機。
直到畢業我都再沒找到機會對她表白。
畢業離校前的一天晚上,我們全班聚會,喝了很多酒。那是我們第一次喝酒,大家都喝得東倒西歪。
站在操場邊說話時,她突然問:“還記得那次你請我們去看電影嗎?”我說:“當然記得,我怎麼會忘了呢?”
她問:“你怎麼那麼不善表達呢?”
我呼了一口酒氣說:“是呀,我太笨了,我是豬,一頭笨豬。”
她便笑,笑完了留給我一聲長長的嘆息。
她留在省城,我回到小城,一晃10年過去了。
10年裡發生了很多事情,比如她跟我那位同學戀愛3年後分手了,比如芙蓉在結婚5年後離婚去了澳大利亞,再比如我遭遇了一場車禍,又比如她嫁給了一名外科醫生。
小城的醫療條件有限,我車禍後手術很不成功,後來傷情持續惡化,股骨頭輕微壞死。
於是我給她打電話,問她能不能在省城幫我找一位有名的骨科醫生。
她吃驚地說:“我老公就是骨科醫生呀,你怎麼不早說?你忘了我們是老鄉?”
然而就是她這句“老鄉”,讓我最終沒有去找她。我不願讓她看到我一瘸一拐的樣子。
我想,等我痊癒了一定去看看她,看她生活得怎樣。
可是不久一位同學到小城來,告訴我她已經出國了,到英國給老公陪讀。
我想我不可能再見到她了,即便後來在籌備畢業10年的同學聚會時,我想她也不會從英國專程回來。
可是那年我去省城參加聚會,她卻從迎接的人群裡第一個奔過來,拉住我上看下看,興奮地問:“老鄉好了?那年你為什麼沒去找我?”
我嘻嘻哈哈一陣,沒說出原因。
中午用餐,她遠遠地過來與我碰杯,不無遺憾地說:“可惜芙蓉沒回國。”
她問我:“還記得那場電影嗎?你怎麼那麼沒勇氣?其實芙蓉還是很喜歡你的。”
她?我有些蒙了。她說:“是呀,前幾天我們通電話,芙蓉還問你的近況呢。”
她又說:“你呀,那次幫你約她看電影,不就是給你機會嘛,你怎麼始終沒表白?”
是……這樣?我手中的酒杯搖晃起來。
她說:“可不是,你知道芙蓉為什麼離婚嗎?她總拿老公跟你比較,所以總不滿意。她這次沒來就是怕看到你。”
真的?我愣了半天,高高舉起酒杯說:“不說這個了,我們乾杯。”
於是我們就喝酒,一杯接一杯。喝醉了,我們就扯開嗓門吼那首歌——《年輕的朋友來相會》。
唱著唱著,我們的眼睛裡都充滿了淚水。